此处无人把守,白双往前走了几步,脚踩在嘎吱作响的焦木上,如同隐忍了这么三月的情绪,外壳逐渐支离破碎。
原来,父亲说的找到能够缓解危机的人,就是汝漓。
原来他终是会选择救终生而去。
可他离去的那一刻,有没有想过,她今后该怎么办?
而她始终不相信汝漓真的死了。
这三月,白双不止一次的想过,兴许有一天会有人出现告诉自己,这只是一场计谋。
他没死,最终会带着众生的期盼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。
但此刻眼前这烧焦的残垣,却十分残忍的告知着白双,那一切,都只是她的臆想。
汝漓死了,已经跟随这焦炭一同,被埋在了这里。
多的我便不写了,你也不许送了。
下次吧,等你从维罗府回来再来白马寺,我给你写。
这一枚,是我赠与你的,不许送给他人。
不是是因为觉得你想喝水。
是,是在我这里
等待下次见面时再告诉你。
好,我等你回来。
这些话语,似乎昨日才从他的口中说出来,此时就萦绕在白双的耳边。
害羞的神情,或笑或怒或急,都是那么生动的汝漓。
抱着她的动作还没有回味够,他身上的淡淡檀香味也还充斥着鼻腔,可是谁能告诉她,为什么他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?
汝漓
三月里强忍的泪,终于在今日,如同决堤一般从眼中接连着滚下来了。
白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,如同一个孩子,最终只嚅嗫着汝漓的名字。
她脚软身乏,跌坐在了这焦木之上,白皙娇嫩的手捧了一抔土起来,哭着道:你这么不讲信用,要我如何、如何再信你?
你说过要等我回来,可如今呢?我回来了,你,又去了哪里
汝漓,假的,都是假的你说的话是假的
可无人回应,也不会有人回应。
她的心早已在得知汝漓涅槃之时就揪作一团,到如今,那只捏着自己心的手不曾有半点松动,只越发的紧了。
白双忽觉一阵窒息,她低头,捂着胸口,哭道:混账,你要是不想让我讨厌你,你就回来回来好不好?汝漓,我求求你了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
他们之间本就打破不了世俗,逾越不过权势。可那个人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最盛大的期望,让她都无所畏惧。
而这些期望,便是用作此时,为她的绝望做铺垫而已。
白双悲极生笑,一边落泪,一边扬起嘴角。
惨淡的神情,任谁看了都得心碎。
你就是如此狠心,汝漓,我恨你若你知有今日,当初又来招惹我做什么?你要为了众生而去,便不要为我而来
她似是疯癫了。
隐忍了的期盼和悲伤,决堤泄下。
白双都顾不得自己是如何失了智,再这寂静之处,又笑又哭、又呼喊又责骂。
仿佛她不是白双,而是市井不穿鞋四处奔走的疯子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终于渐渐平复。
剩余的情绪被理智拉回,白双又将它们塞进了心底。
因为她知道,那个人是不会听见了。
汝漓真的走了,然后再也不会回来。
他以生命渡了众生,短暂的阻止了一场变革、浩劫。
受益最大的当属朝堂上的人,白双、乃至整个白家的暂时安稳,是他的命换来的,她还有何所求呢?
可惜的是,他们之间,也再无所求了。
但,谁又要他救?
白双想好好活着,不愿做别人刀俎下的鱼肉,那道生的希望,便有一半是朝着汝漓的。
他死了,就断了她一半的生。
她不信,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,自己有多么的想要与他白头偕老、共度此生。
不是说佛如何如何无私,生为渡人,死亦为渡人吗?
她却觉的汝漓自私至极。
为所谓的黎明百姓,为所谓的天下苍生,为他头顶的活佛头衔,轻易弃生,轻易,弃她
真可笑。
他却不知,被火烧死的不只是他,还有自己交予他的那颗心,也随他一起,化作了烟,灰飞烟灭。
从最开始的惊、怕、念,到如今的痛、怨、恨,白双眼中的情绪点点敛尽,最终淡然如死水,几乎没有波澜。
可这,也不是原本那个白双。
唯一还像她的,只有无神的眼中有泪,还在一颗一颗的往下面落着。
垂下捂住胸口的手,白双正欲决然起身离去,泪眼朦胧间,却忽而瞧见了一块通透晶莹的玉露了一角在烧焦的木下。
她便用手抹了泪珠,拾起了那块玉。
玉,无任何灼伤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