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出二堂,夜色已深,清风拂过,吹动庭前竹木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倒更衬庭前静谧。扫了眼廊道间的侍卫,高防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,不禁回首望了望,堂间黄光依旧,隔着窗扉隐约还能看到刘承祐坐于埋头书案的身影。
思及方才与刘承祐的对话,心中难免泛起些复杂的情绪,很快稳住心神,眼神清明起来,脸色轻松了些。
河东兵强马壮是实实在在的,刘知远早已威名远扬,如今看来,这新朝二皇子也是人中龙凤。由人观事,河东成就王业的可能很大啊!
心思转动间,一阵沉沉的脚步伴着鳞甲摩擦的声音响在耳边,偏头看去,正瞧着李万超在一名卫士的引导下,迈步而来。下意识地朝堂间瞥了眼,高防心中微讶,却有所猜测了。
李万超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高防,没多想,健步上前行了个礼:“高判官。”
“李将军。”高防朝李万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,轻声说:“看来,你也是殿下有请吶。”
二人简单地交流了两句,李万超便被卫士催促着入内拜见。
“将军之名,我早有所闻。少年从军,刚毅振武,累立战功,以至军校。讨杨光远,身先士卒,奋勇登城,飞石击头,几近身亡;阳城之战,流矢穿掌,拔箭又战,神色自若。将军,真勇将也!”
面见刘承祐,一上来,便闻刘承祐这一串赞赏之言,李万超坐在那儿,一时有些发愣。不过他并没有多想,而刘承祐所讲,更有其得意之事,面上露出点追忆之色,笑道:“都是陈年往事了。”
李万超如今四十多岁,虽已过了武将的巅峰年纪,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剽悍味。他是从自底层一刀一枪,靠着血勇厮杀,成长起来的。
他的成长,几乎是伴着“五代十国”这场乱世发展,能代表大部分这个时代的武将。
“将军勿做谦辞,能得你这般忠勇之士辅助,共逐契丹,匡扶社稷,是河东之福,是天下之福啊!”刘承祐声音很轻,说的话却听沉。
李万超应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,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不过不被捧得这么高,心有所感,抬手郑重地向刘承祐说:“末将,仅以此身,倾力报效国家。”
同李万超说了些恭维之辞,刘承祐沉默下来,思吟了片刻,方才注视着他:“想必将军,心中也好奇,我召你何事吧。”
李万超很干脆地点了下头,老实问道:“是的!”
轻轻地吸了口气,刘承祐腰背一下子硬了起来,表情也变得冷肃,黄亮的烛光照得他那双眼睛直发光,说:“有人向我建议,让王守恩为潞州帅。然举义之事,我已得到过详细汇报。潞州得以光复,皆是将军的功劳。王守恩贪鄙,我欲杀之,以将军为节度,镇定潞州,你看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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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完,刘承祐便紧紧地盯着李万超。
李万超显然很惊讶,但很快反应过来,连连摇头,很是肯定答复说:“殿下,万不可有此意?”
“哦?”刘承祐身体又慢慢放松下来,问:“为何?”
不假思索,李万超抱拳道:“末将举义,诛杀赵行迁与契丹使者,乃是响应天子抗击契丹,重整社稷的号召与志向,非为一己之私利。王守恩贪婪,虽为人不耻,但终究是功臣。殿下如杀功臣,而以末将代之,恐使众人寒心!”
刘承祐仔细地观察着李万超的表情,一脸朴实,感情真挚,该是言出于心。
眨了眨眼,刘承祐继续开口,言语中带着诱惑:“将军可要想好了,这可是一镇节度之位。”
可惜,李万超仍旧很干脆地摇着脑袋:“末将既无声威以服众,又无文才以治政,只是个粗人,仅会带兵打仗,上阵杀敌。纵与节度之职,只恐误政害民......”
听完李万超的话,刘承祐心中难免生出些感慨,同样是武夫,但是似此人这般明理重义的,还真是少见。刘承祐不清楚此人带兵打仗的能力究竟如何,但就冲他所言,便忍不住心生好感。
历史上,“五代”时期名将甚多,但李万超在其中并无多大名气,刘承祐甚至从来没有听过此人。然就他所观,这是一名可以托付重任的将军。
“将军,真英雄也!”朝李万超郑重地一拱手,刘承祐夸道,这一回,多了点感情。
不待其接话,刘承祐站了起来,说道:“我欲上表晋阳,以将军为肃锐都指挥使,率肃锐军士,随我军作战,将军意下如何?”
闻言,李万超没有丝毫迟疑:“愿从殿下之命!”
在刘承祐的印象中,这个时代是君臣义绝,忠诚不可靠,背离固常在。但是,高防与李万超二人的表现,让刘承祐对这个时代多了几分信心,这个世界,还是有些正能量的。
夜里的接见过后,基本可以确定,高防与李万超都可以为用,有这二者的辅助,潞州基本不可能再出现什么大的意外。
潞州的军队,兵力并不